《玄门道语》第四十期：《七真言行集》（第一辑）
时间：2021-09-07 来源：八仙宫网络平台整理
作者：孙诚得
导读
《七真言行集》，为现代著作，又名《道藏王祖暨七真言行传》。按原书序，全真道人孙诚得因见祖师行迹多被《七真传》等小说杜撰渲染，误导后学，迷惑信士，因此谨按《道藏》所收录重阳真人之《全真集》、丹阳真人之《金玉集》、长真真人之《水云集》等金元时期全真祖师们真遗的文集和符合当时实际背景的历史文献做出了梳理编文，极大程度地反映了全真先贤真实的行迹和事略。
由于本书不言小说家所改编出来的怪诞故事，所提到的重阳真人及七真故事皆有史可考，具有较强的可信度。本刊刊登的版本，为平罗玉皇阁孙崇善道长及灵霄子师徒校勘本，由于篇幅较长，本刊编辑部特分辑而录，以飨读者。本期为《七真言行集》的第一辑。
稽乎道学之书汗牛充栋，独是度化善本则少见，胡然而至于此？毋乃摛藻之士不屑作乎？抑道化终不显度于世乎！闻之经云：事无事，名无名。教虽显，而度化未尝不显也。然其散而不聚，述而不著，惟以心传心，以诀证诀，讵俗士可得而浅窥也。试言之，师未遇，何诀可修耶？诀未受，何理可达耶？理未达，何心可了耶？心未了，何尘可脱耶？尘未脱，何欲可净耶？以是言诀、言修、言仙，可不为识者所冷齿耶！善哉经言，九层之台始于累土，斯旨诚可味也。余阅《道藏》所载王祖与七真度世仙迹、行化玄言，事事可为典型，言言可为宝筏。如树之有根，花之有蒂。毋目为空洞穿凿之事，莫觑为乌有子虛之言。宁登萊三邑妇孺自昔至今，犹口传七真美誉，俱能以斩钉截铁手段，弃其家累，以百折不回卓志，进修道业。犹基层之土已奠，从而积累加至九层之高，斯台未有不成也欤。果能滌除旧染，以至于常清常静，从而积精累气，以至于气化神纯，十了功一得，合眼能见斯身外，未有不成也欤。余不文，妄编《王祖与七真言行传》以示至友，蒙其点睛之助，感何能忘。
承赞曰：是书言断情绝俗为首着，始无拖泥带水之讥。言炼性凝神为基础，始无顽空滞寂之诮。言气化神纯为旨归，始无谎花空亡之妄。谓为度化善本，殆无以过云。时方脱稿，适来道友阅及，复怂恿付刊。余以旧有坊刻《七真传记》，乃类小说家言演义之文，原多失实，至有关真人等所述玄机奥旨，发见于诗词语颂者，最足为后人警醒惕厉，反缺焉而莫彰，是不能无所憾也。兹编俱从《道藏》实录，不加渲染，谨按事绩先后，附以年月时间顺序编列，使读者有所稽考，故以《道藏》二字为目，以示与旧本《七真传》有别。噫！学道之人，能获睹真人等真言实行，而深悟钻研之。其将知霄路非遥，有武可阶，谓非修仙之梯航可乎？爰缀数言弁首，愿达者有以教我焉。
编者附言
一
吾国仙道之传，至全真教而益盛。自七真人以下，玄风遍及宇内，垂数百年来不替。如长春真人有句云：清虚妙理横天下，大朴淳风满世间。信非虚语矣。由是神仙迭出，继踵兴起，盖皆源于重阳王祖，而王祖则得自纯阳吕祖之传也。考王祖与七真之玄言卓行，实为超尘典型，学道宝筏。其遗著诗篇语录，多散见于《道藏》书本。后人既仰《道藏》如牛斗之不可及，复以仙真言行散佚难整，卒莫知其始末。恐长此以往，终至湮没而失彰。因是本编辑录以传之，俾吾玄裔同昆，获睹此真言实行，不啻如掌上观纹，而免受他本伪书之误也。
二
本编辑专以《道藏》所刊为依据，其参考书本，有《全真集》《教化集》《分梨十化集》《金玉洞玄集》《渐悟集》《神光灿》《水云集》《磻溪集》《仙乐集》《太古集》《云光集》《鸣鹤余音》《三宝语录》《开迷语录》《北游语录》《磐山语录》《祖庭内传》《七真年谱》《金莲正宗记》《金莲正宗仙源像传》《甘水仙源录》等卷。按上列各本，其诗集系诸祖之亲著，序文为当时名贤目睹之叙作，其语录系皆门人之记载，诸祖之口述。若碑传记谱，乃后贤追述诸祖之言行。至于各本所载事迹，有重见叠出，而稍涉轩轾者，则以诗集口述为主。
三
按诸全真玄奥文集，自收入《道藏》以来，迭经世运变迁，板刻渐绝，以至世鲜获睹。如《水云集》后序云：丙午间濬郡大水，漂没其板。又序，屡经兵火，诸书板焚毁殆尽。彼之时间距离尚近，犹不免惨遭浩劫。降及于今，代远年湮，其能保藏旧本，而使仙迹不绝如缕者，盖亦难乎其难矣。本编辑所徵引《道藏》诸本，尚以残缺为憾。如《太古集》，据范圆曦序谓有十五卷，内《周易参同契简要释义》一卷，则是太古集已佚其十四卷。故本编郝祖言行独感缺如。至若马祖《行化》《成道》《圆成》《精微》四集，刘祖《太虚》《般阳》《同尘》《安闲》《修真》五集，邱祖《鸣道集》，玉阳王祖《清真集》俱不获见。倘异日发见于藏书家目录中，深望后贤继续增补之。
四
本编目冠以《道藏》二字者，以示与藏外书本有别。凡藏外书所载诸祖言行事迹，本编概不收录。以其类多谬妄失实，恐以伪乱真也。如旧本《七真传》所载，长生刘祖入妓院锻炼色心一节，乃渲染过甚，言不近理之一例也。又如《五灯会元》及《指月录》所载吕祖参黄龙案，与自悔一诗乃牵强附会，语涉诋毁，此亦一例也。特将该误传二则附述于后，观此则其他可知矣。
长生刘祖入妓院锻炼之误传
按：刘祖自与马谭邱三公斗志言别，一至洛阳，见瓦市街为营妓聚集之渊薮，乃良好斗志之场，择就近土地庙以安蒲，竟日趺坐，饥则出外乞食。其要旨在不起心动念，对境忘情，以期速证耳。后人遂误会憶说，实出自旧本《七真传》之记载。夫《七真传》系小说家写作，原多荒诞，不足为凭，本毋须加以置辩。惟恐初学之士，达理不深，易滋疑惑，引入岐路，误人殊甚。故不得不为之辩，以正视听。观乎《甘水仙源录》卷二，长生刘宗师道行碑载曰：人馈则食，不馈则无愠容。试思以一乞食道人，破衲赤脚，囊无一文，岂有入妓院而为逛客之资耶。即此一端，其真伪显然矣。
吕祖参黄龙事与作诗自悔之误传
世称吕祖道成时，参黄龙禅师，于言下顿契，自作一诗以悔从前之错云云。考其事，始见于《五灯会元》，作者宋代释普济，有参案而无诗。其记载云：吕真人游庐山归宗寺，未几道经黄龙山，值黄龙禅师升座。吕问：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铛内煮山川。且道此意如何？龙指曰：这守尸鬼。吕曰：争奈囊储不死药，安知与佛有参差？龙曰：饶经八万劫，终是落空亡。吕恍然大悟，再拜求指归，言下顿契。
参案增诗一首，复见于《指月录》，记载如下：吕祖道经黄龙山，睹紫云成盖，疑有异人，乃入谒。值龙击鼓升座，龙见意必吕公也，欲诱而进，厉声曰：座旁有窃法者。吕毅然出问：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铛内煮山川。且道此意如何？龙指曰：这守尸鬼。吕曰：争奈囊有长生不死药。龙曰：饶经八万劫，终是落空亡。吕薄讶，飞剑胁之，剑不能入，遂再拜求指归。龙诘曰：半升铛内煮山川即不问，如何是一粒粟中藏世界？吕于言下顿契，作偈曰：弃却瓢囊槭碎琴，如今不恋汞中金。自从一见黄龙后，始觉从前错用心。龙嘱令加护。按此录所云：窃法、守尸鬼、落空亡、飞剑胁之、剑不能入等语，皖江陈撄宁先生曾作《考证》《疑问》《平议》三篇，登于《扬善半月刊》第六十五期，论之极详。对此一参案，真伪之理已判，而真伪之由仍未显，盖尚未明伪诗之由来也。余近阅《吕祖诗集》，见有七律一首曰：
论守尸鬼之实义
守尸鬼者，修道人道胎功毕，饥寒不侵，烟火已断，犹恋恋乎色身，而不出阳神者，道释俱讥为守尸鬼耳。若蓝养素真人，居南岳养道胎功成，未得诀而不知出神。海蟾刘祖寄以《李玉谿十咏》，养素遂抚掌大笑而出。既得诀矣，若仍守不出，方谓守尸鬼也。观乎吕祖在庐山，先受钟离老祖黄粱一梦，继受十试不退，再追随负笈七八年，肩头皮破，足下生疮，不起二心，始终一志。后蒙老祖指示丹诀极详，最后嘱曰：炼神成仙，以合大道，一撞天门，金光影里以现法身，闹花深处而坐凡体，身外有身，形若婴儿，出入纯熟，阳神壮大，乘空如履平川，万里若同展臂。故吕祖道成，有句云：静里调神离躯壳，东西南北任遨游。又云：一得不回千古内，更无塚墓示儿孙。又云：朝游北海暮苍梧。凡此皆足以证明吕祖，确至形神俱妙，与道合真地位。更何来守尸鬼之讥乎？
或问曰：释教中人，亦有被讥为守尸鬼耶？曰：迦叶为六百年老古椎，后受释迦文教之传而了道。《楞严经》卷八曰：既游道胎，亲奉觉胤。又云：形成出胎，亲为佛子。既言道胎出胎，若不出者，即讥为守尸鬼是也。
或问曰：佛教既言道胎出胎，亦言修命耶？曰：《指月录》载，秦汉间有宝掌菩萨来华，至唐时始灭度，寿一千二百岁。若无命功，焉获如斯高寿。《楞严经》卷六云：心身二途，不服不食，我说是人真解脱者。如我此说，名为佛说。不如此说，名波旬说（波旬华言魔道也）。观此二则，可知佛教中，非无命功，但今之佛学家少提倡耳。
论言下顿契与自悔前错之讹
二录载吕祖承黄龙禅师指示，言下顿契及作诗自悔前错云云。究不知其所契所悔者何在？果尔，则吕祖后来许多行化事迹是重踏前错，而仍未契未悔者矣。如吕祖在宋时，于甘河授重阳真人以《五篇灵文》，世称为北派。明时于北海草堂，授陆潜虚真人以丹诀，世称为东派。清时于峨眉禅院，授李涵虚真人以命功，世称为西派。此其昭然彰著者。其他如授龙江子以《黄鹤赋》，张珍奴以《步蟾宫》词，或授人以《指玄篇》《敲爻歌》《百句章》《百字碑》《沁园春》其他歌诀等。自唐咸通间至清末叶，约千余年中，受其度者不知凡几，见诸典籍者亦极多。既于参黄龙后言下顿契作诗自悔前错，何并无将得自黄龙者，转以一则禅语示人，乃复仍袭已错，揆诸事实奚足令人置信耶？此二录之讹诳可知也。
论机语之由来
按佛家每称言下顿契者，乃属于禅宗机语。考禅宗之祖，始自达摩。达摩初来东土，以心传心，不立文字垂教。凡五传而至六祖，分为南北二宗。北宗以神秀为六祖，主渐门。南宗以惠能为六祖，主顿门。其后南宗之支派流衍独盛。遂有禅宗后学，不重文字，唯恃机锋相契，以求言下顿悟之说。然此机语，不落言辞窠臼，必须具有实得真谛之高僧，非可以高谈雄辩取胜也。若后之沙门释氏，专效一二口头禅句，欲以宣达佛旨，其去真谛则愈远矣。
吾国道家之学，早盛于先秦诸子，而老庄尤为后世所宗。迄魏晋南北朝时，由道家学说，推衍而成玄学家，为当时儒者所竞尚。适是时佛学西来，中国人遂以玄学之理想，为演译佛之经典。谈玄之士，多认佛学与老庄原无二致，专精佛学之高僧（高僧如慧远、道安等人），亦时以老庄讲解佛学。故佛典自印度输入以来，已成为中国之佛学，实与道家旨趣，殊途而同归也。皖江陈撄宁先生称：释氏之学，多本老庄。又云：禅宗开释氏顿法之门，而实默契于柱下、漆园两部书（柱下即老子，漆园即庄子）。斯言良是。试观庄子之书，亦多机语，固已早出禅宗千百年之上矣。兹略举庄子语数条以为证。
《内篇齐物论》曰：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泰山为小；莫寿于殇子，而彭祖为夭。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又曰：子舆病。子祀往而问之：汝恶之乎？子舆曰：予何恶！浸假而化予之左臂以为鸡。予因以求时夜；浸假而化予之右臂以为弹，予因以求鹗炙。浸假而化予之尻以为轮，以神为马，予因以乘之，岂更驾哉！又曰：子来有病，喘喘然将死，其妻子环而泣之。子梨往问之。曰：叱！避！无怛化。倚其户与之语曰：伟哉造化！又将奚以汝为。将奚以汝适？以汝为鼠肝乎？以汝为虫臂乎？《应帝王篇》：囓缺问于王倪，四问而四不知。囓缺因跃而大喜。
《外篇知北游篇》曰：东郭子问于庄子曰：所谓道，恶乎在？庄子曰：无所不在。东郭子曰：期而后可。庄子曰：在蝼蚁。曰：何其下邪？曰：在稊稗。曰：何其愈下邪？曰：在瓦甓。曰：何其愈甚邪？曰：在屎溺。以上言句，究非可以言词理解之，一落言词即失本真。若强以言词理解，则老庄之旨不胜支离矣。所谓禅机语与庄子语，有何分别乎？本编七真诸祖，间亦有机语示人，或见于语录，或见于诗词，仅寥寥数则，盖不欲多所显述，恐学者造诣未深，反因于拘于词句以成病耳。
《七真言行集》，为现代著作，又名《道藏王祖暨七真言行传》。按原书序，全真道人孙诚得因见祖师行迹多被《七真传》等小说杜撰渲染，误导后学，迷惑信士，因此谨按《道藏》所收录重阳真人之《全真集》、丹阳真人之《金玉集》、长真真人之《水云集》等金元时期全真祖师们真遗的文集和符合当时实际背景的历史文献做出了梳理编文，极大程度地反映了全真先贤真实的行迹和事略。
由于本书不言小说家所改编出来的怪诞故事，所提到的重阳真人及七真故事皆有史可考，具有较强的可信度。本刊刊登的版本，为平罗玉皇阁孙崇善道长及灵霄子师徒校勘本，由于篇幅较长，本刊编辑部特分辑而录，以飨读者。本期为《七真言行集》的第一辑。
道藏王祖暨七真言行传序
稽乎道学之书汗牛充栋，独是度化善本则少见，胡然而至于此？毋乃摛藻之士不屑作乎？抑道化终不显度于世乎！闻之经云：事无事，名无名。教虽显，而度化未尝不显也。然其散而不聚，述而不著，惟以心传心，以诀证诀，讵俗士可得而浅窥也。试言之，师未遇，何诀可修耶？诀未受，何理可达耶？理未达，何心可了耶？心未了，何尘可脱耶？尘未脱，何欲可净耶？以是言诀、言修、言仙，可不为识者所冷齿耶！善哉经言，九层之台始于累土，斯旨诚可味也。余阅《道藏》所载王祖与七真度世仙迹、行化玄言，事事可为典型，言言可为宝筏。如树之有根，花之有蒂。毋目为空洞穿凿之事，莫觑为乌有子虛之言。宁登萊三邑妇孺自昔至今，犹口传七真美誉，俱能以斩钉截铁手段，弃其家累，以百折不回卓志，进修道业。犹基层之土已奠，从而积累加至九层之高，斯台未有不成也欤。果能滌除旧染，以至于常清常静，从而积精累气，以至于气化神纯，十了功一得，合眼能见斯身外，未有不成也欤。余不文，妄编《王祖与七真言行传》以示至友，蒙其点睛之助，感何能忘。
承赞曰：是书言断情绝俗为首着，始无拖泥带水之讥。言炼性凝神为基础，始无顽空滞寂之诮。言气化神纯为旨归，始无谎花空亡之妄。谓为度化善本，殆无以过云。时方脱稿，适来道友阅及，复怂恿付刊。余以旧有坊刻《七真传记》，乃类小说家言演义之文，原多失实，至有关真人等所述玄机奥旨，发见于诗词语颂者，最足为后人警醒惕厉，反缺焉而莫彰，是不能无所憾也。兹编俱从《道藏》实录，不加渲染，谨按事绩先后，附以年月时间顺序编列，使读者有所稽考，故以《道藏》二字为目，以示与旧本《七真传》有别。噫！学道之人，能获睹真人等真言实行，而深悟钻研之。其将知霄路非遥，有武可阶，谓非修仙之梯航可乎？爰缀数言弁首，愿达者有以教我焉。
时在公元一九六三年岁次癸卯
道纳 孙诚得
述于温州雄溪之九松精舍
道纳 孙诚得
述于温州雄溪之九松精舍
编者附言
一
吾国仙道之传，至全真教而益盛。自七真人以下，玄风遍及宇内，垂数百年来不替。如长春真人有句云：清虚妙理横天下，大朴淳风满世间。信非虚语矣。由是神仙迭出，继踵兴起，盖皆源于重阳王祖，而王祖则得自纯阳吕祖之传也。考王祖与七真之玄言卓行，实为超尘典型，学道宝筏。其遗著诗篇语录，多散见于《道藏》书本。后人既仰《道藏》如牛斗之不可及，复以仙真言行散佚难整，卒莫知其始末。恐长此以往，终至湮没而失彰。因是本编辑录以传之，俾吾玄裔同昆，获睹此真言实行，不啻如掌上观纹，而免受他本伪书之误也。
二
本编辑专以《道藏》所刊为依据，其参考书本，有《全真集》《教化集》《分梨十化集》《金玉洞玄集》《渐悟集》《神光灿》《水云集》《磻溪集》《仙乐集》《太古集》《云光集》《鸣鹤余音》《三宝语录》《开迷语录》《北游语录》《磐山语录》《祖庭内传》《七真年谱》《金莲正宗记》《金莲正宗仙源像传》《甘水仙源录》等卷。按上列各本，其诗集系诸祖之亲著，序文为当时名贤目睹之叙作，其语录系皆门人之记载，诸祖之口述。若碑传记谱，乃后贤追述诸祖之言行。至于各本所载事迹，有重见叠出，而稍涉轩轾者，则以诗集口述为主。
三
按诸全真玄奥文集，自收入《道藏》以来，迭经世运变迁，板刻渐绝，以至世鲜获睹。如《水云集》后序云：丙午间濬郡大水，漂没其板。又序，屡经兵火，诸书板焚毁殆尽。彼之时间距离尚近，犹不免惨遭浩劫。降及于今，代远年湮，其能保藏旧本，而使仙迹不绝如缕者，盖亦难乎其难矣。本编辑所徵引《道藏》诸本，尚以残缺为憾。如《太古集》，据范圆曦序谓有十五卷，内《周易参同契简要释义》一卷，则是太古集已佚其十四卷。故本编郝祖言行独感缺如。至若马祖《行化》《成道》《圆成》《精微》四集，刘祖《太虚》《般阳》《同尘》《安闲》《修真》五集，邱祖《鸣道集》，玉阳王祖《清真集》俱不获见。倘异日发见于藏书家目录中，深望后贤继续增补之。
四
本编目冠以《道藏》二字者，以示与藏外书本有别。凡藏外书所载诸祖言行事迹，本编概不收录。以其类多谬妄失实，恐以伪乱真也。如旧本《七真传》所载，长生刘祖入妓院锻炼色心一节，乃渲染过甚，言不近理之一例也。又如《五灯会元》及《指月录》所载吕祖参黄龙案，与自悔一诗乃牵强附会，语涉诋毁，此亦一例也。特将该误传二则附述于后，观此则其他可知矣。
长生刘祖入妓院锻炼之误传
按：刘祖自与马谭邱三公斗志言别，一至洛阳，见瓦市街为营妓聚集之渊薮，乃良好斗志之场，择就近土地庙以安蒲，竟日趺坐，饥则出外乞食。其要旨在不起心动念，对境忘情，以期速证耳。后人遂误会憶说，实出自旧本《七真传》之记载。夫《七真传》系小说家写作，原多荒诞，不足为凭，本毋须加以置辩。惟恐初学之士，达理不深，易滋疑惑，引入岐路，误人殊甚。故不得不为之辩，以正视听。观乎《甘水仙源录》卷二，长生刘宗师道行碑载曰：人馈则食，不馈则无愠容。试思以一乞食道人，破衲赤脚，囊无一文，岂有入妓院而为逛客之资耶。即此一端，其真伪显然矣。
吕祖参黄龙事与作诗自悔之误传
世称吕祖道成时，参黄龙禅师，于言下顿契，自作一诗以悔从前之错云云。考其事，始见于《五灯会元》，作者宋代释普济，有参案而无诗。其记载云：吕真人游庐山归宗寺，未几道经黄龙山，值黄龙禅师升座。吕问：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铛内煮山川。且道此意如何？龙指曰：这守尸鬼。吕曰：争奈囊储不死药，安知与佛有参差？龙曰：饶经八万劫，终是落空亡。吕恍然大悟，再拜求指归，言下顿契。
参案增诗一首，复见于《指月录》，记载如下：吕祖道经黄龙山，睹紫云成盖，疑有异人，乃入谒。值龙击鼓升座，龙见意必吕公也，欲诱而进，厉声曰：座旁有窃法者。吕毅然出问：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铛内煮山川。且道此意如何？龙指曰：这守尸鬼。吕曰：争奈囊有长生不死药。龙曰：饶经八万劫，终是落空亡。吕薄讶，飞剑胁之，剑不能入，遂再拜求指归。龙诘曰：半升铛内煮山川即不问，如何是一粒粟中藏世界？吕于言下顿契，作偈曰：弃却瓢囊槭碎琴，如今不恋汞中金。自从一见黄龙后，始觉从前错用心。龙嘱令加护。按此录所云：窃法、守尸鬼、落空亡、飞剑胁之、剑不能入等语，皖江陈撄宁先生曾作《考证》《疑问》《平议》三篇，登于《扬善半月刊》第六十五期，论之极详。对此一参案，真伪之理已判，而真伪之由仍未显，盖尚未明伪诗之由来也。余近阅《吕祖诗集》，见有七律一首曰：
摔碎葫芦踏碎琴，飘然拂袖出儒林。
太初实相纯如玉，元始真如莹若金。
丹焰冲天神莫测，剑锋入地鬼难寻。
自从一觉黄梁后，始信从前错用心。
读此始恍然大白，从而证实《参黄龙诗》，乃窃此诗之首尾窜改以成，更无疑问矣。伪诗第二句，“如今不恋汞中金”一语，查道书千万种，从无汞中金之说，只有水中金之义。即以汞为水字传写之误言，岂吕祖自入道以至成道，岂恋恋于水中金而已乎？可见此一窜改者，对于道学实未梦见。夫以一代神仙之祖，百世导师之长，试观其诗集中任何一首，何等雄伟磅礴，宁有如此狭义之句乎？足证诋毁者之妄，亦以见二录因袭谬闻，不加详审之甚也。至于参案中所称守尸鬼及言下顿契，并述机语之由来，更为逐条分论如下。太初实相纯如玉，元始真如莹若金。
丹焰冲天神莫测，剑锋入地鬼难寻。
自从一觉黄梁后，始信从前错用心。
论守尸鬼之实义
守尸鬼者，修道人道胎功毕，饥寒不侵，烟火已断，犹恋恋乎色身，而不出阳神者，道释俱讥为守尸鬼耳。若蓝养素真人，居南岳养道胎功成，未得诀而不知出神。海蟾刘祖寄以《李玉谿十咏》，养素遂抚掌大笑而出。既得诀矣，若仍守不出，方谓守尸鬼也。观乎吕祖在庐山，先受钟离老祖黄粱一梦，继受十试不退，再追随负笈七八年，肩头皮破，足下生疮，不起二心，始终一志。后蒙老祖指示丹诀极详，最后嘱曰：炼神成仙，以合大道，一撞天门，金光影里以现法身，闹花深处而坐凡体，身外有身，形若婴儿，出入纯熟，阳神壮大，乘空如履平川，万里若同展臂。故吕祖道成，有句云：静里调神离躯壳，东西南北任遨游。又云：一得不回千古内，更无塚墓示儿孙。又云：朝游北海暮苍梧。凡此皆足以证明吕祖，确至形神俱妙，与道合真地位。更何来守尸鬼之讥乎？
或问曰：释教中人，亦有被讥为守尸鬼耶？曰：迦叶为六百年老古椎，后受释迦文教之传而了道。《楞严经》卷八曰：既游道胎，亲奉觉胤。又云：形成出胎，亲为佛子。既言道胎出胎，若不出者，即讥为守尸鬼是也。
或问曰：佛教既言道胎出胎，亦言修命耶？曰：《指月录》载，秦汉间有宝掌菩萨来华，至唐时始灭度，寿一千二百岁。若无命功，焉获如斯高寿。《楞严经》卷六云：心身二途，不服不食，我说是人真解脱者。如我此说，名为佛说。不如此说，名波旬说（波旬华言魔道也）。观此二则，可知佛教中，非无命功，但今之佛学家少提倡耳。
论言下顿契与自悔前错之讹
二录载吕祖承黄龙禅师指示，言下顿契及作诗自悔前错云云。究不知其所契所悔者何在？果尔，则吕祖后来许多行化事迹是重踏前错，而仍未契未悔者矣。如吕祖在宋时，于甘河授重阳真人以《五篇灵文》，世称为北派。明时于北海草堂，授陆潜虚真人以丹诀，世称为东派。清时于峨眉禅院，授李涵虚真人以命功，世称为西派。此其昭然彰著者。其他如授龙江子以《黄鹤赋》，张珍奴以《步蟾宫》词，或授人以《指玄篇》《敲爻歌》《百句章》《百字碑》《沁园春》其他歌诀等。自唐咸通间至清末叶，约千余年中，受其度者不知凡几，见诸典籍者亦极多。既于参黄龙后言下顿契作诗自悔前错，何并无将得自黄龙者，转以一则禅语示人，乃复仍袭已错，揆诸事实奚足令人置信耶？此二录之讹诳可知也。
论机语之由来
按佛家每称言下顿契者，乃属于禅宗机语。考禅宗之祖，始自达摩。达摩初来东土，以心传心，不立文字垂教。凡五传而至六祖，分为南北二宗。北宗以神秀为六祖，主渐门。南宗以惠能为六祖，主顿门。其后南宗之支派流衍独盛。遂有禅宗后学，不重文字，唯恃机锋相契，以求言下顿悟之说。然此机语，不落言辞窠臼，必须具有实得真谛之高僧，非可以高谈雄辩取胜也。若后之沙门释氏，专效一二口头禅句，欲以宣达佛旨，其去真谛则愈远矣。
吾国道家之学，早盛于先秦诸子，而老庄尤为后世所宗。迄魏晋南北朝时，由道家学说，推衍而成玄学家，为当时儒者所竞尚。适是时佛学西来，中国人遂以玄学之理想，为演译佛之经典。谈玄之士，多认佛学与老庄原无二致，专精佛学之高僧（高僧如慧远、道安等人），亦时以老庄讲解佛学。故佛典自印度输入以来，已成为中国之佛学，实与道家旨趣，殊途而同归也。皖江陈撄宁先生称：释氏之学，多本老庄。又云：禅宗开释氏顿法之门，而实默契于柱下、漆园两部书（柱下即老子，漆园即庄子）。斯言良是。试观庄子之书，亦多机语，固已早出禅宗千百年之上矣。兹略举庄子语数条以为证。
《内篇齐物论》曰：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泰山为小；莫寿于殇子，而彭祖为夭。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又曰：子舆病。子祀往而问之：汝恶之乎？子舆曰：予何恶！浸假而化予之左臂以为鸡。予因以求时夜；浸假而化予之右臂以为弹，予因以求鹗炙。浸假而化予之尻以为轮，以神为马，予因以乘之，岂更驾哉！又曰：子来有病，喘喘然将死，其妻子环而泣之。子梨往问之。曰：叱！避！无怛化。倚其户与之语曰：伟哉造化！又将奚以汝为。将奚以汝适？以汝为鼠肝乎？以汝为虫臂乎？《应帝王篇》：囓缺问于王倪，四问而四不知。囓缺因跃而大喜。
《外篇知北游篇》曰：东郭子问于庄子曰：所谓道，恶乎在？庄子曰：无所不在。东郭子曰：期而后可。庄子曰：在蝼蚁。曰：何其下邪？曰：在稊稗。曰：何其愈下邪？曰：在瓦甓。曰：何其愈甚邪？曰：在屎溺。以上言句，究非可以言词理解之，一落言词即失本真。若强以言词理解，则老庄之旨不胜支离矣。所谓禅机语与庄子语，有何分别乎？本编七真诸祖，间亦有机语示人，或见于语录，或见于诗词，仅寥寥数则，盖不欲多所显述，恐学者造诣未深，反因于拘于词句以成病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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