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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门道语》第十四期:王重阳藏头词 《踏莎行·别道友游白鹿观》考释
时间:2016-12-14    来源:西安八仙宫弘道部整理     作者:赵国庆 陕西省社会科学院宗教研究所

 《重阳全真集》卷六中有一首名为《踏莎行· 别道友游白鹿观》的藏头拆字词, 原词云:
(甫)要吹燈,(火)中有作。
(乍)離暫別休疑卻。
(叩)游白鹿觀頭看,(目)前便是成行腳。
(月)要歸來,(十)宵為約。
(絲)絲不斷真嬉謔。
(言)誠語樸決重歡,(人)間緊把猿兒縛。

    词上片大意是说,与白鹿观道友彻夜长谈,刚准备吹灯休息,天就亮了——到了启程的时候。下片以月亮的圆缺起笔, 引入思念之意, 仍然紧扣惜别主题, 但归结点却落在劝道— — “ 人间紧把猿儿缚”上。词中未提及道友姓甚名谁,但从“ 言诚语朴决重欢” 一句看, 两人的友谊非同一般。这是一次快乐的聚会, 重阳真人预言: 此次启程不过是短暂离别, 很快他们还会再次相逢。如果要更深入地理解这首词, 则词里有几个问题须要搞清楚。即白鹿观到底在哪里? 白鹿观作为道观, 当时的情况究竟怎样? 《踏莎行· 别道友游白鹿观》作于哪一年,其创作背景又是什么呢?
一、词中的“ 道友”

  《踏莎行· 别道友游白鹿观》词中所谈及的道友, 笔者以为是一位道行很高、文化修养极深的霍姓道长。王重阳这次访游白鹿观, 除了那首藏头词外, 还有其他诗作, 分别从不同方面对白鹿观做了记述。这就是《重阳全真集》卷十中收录的《游白鹿观》三首。其三曰: “ 不寒不暑好风吹, 金饼团团照我衣。武曲星临文曲位, 上元节比下元时。” 就是说, 王重阳来到白鹿观的时间是在凉风吹拂的春末夏初, 那天晚上正好望日, 明月高悬, 碧宇清辉。诗后面两句换了个角度说时间: “ 武曲星临文曲位” , 就是说文曲星(天权)与武曲星(开阳)调换位置,寓意季节转换。但是这句又何尝不是比况呢?即自己是武曲星下凡( 王重阳青壮年时习武,并中武举),而白鹿观的当家人就是文曲星在世。
    王重阳把白鹿观的主人比作文曲星, 是因为白鹿观主人很有才学, 而且道行高的缘故。《游白鹿观》其二云: “ 无何霍氏太言深, 昨日天晴今日阴。天意若教人数得, 不高不广似人心。” 诗告诉读者, 白鹿观观主姓霍; 霍道长与重阳真人论道而“ 太言深” , 说明其道行匪浅, 或者也是因为两人所秉持的教义理念相差悬殊, 以至于让全真鼻祖都感到费解难懂,希望他的话能“ 不高不广似人心” 了。由以上两首诗分析可知, 霍道长就是《踏莎行· 别道友游白鹿观》中王重阳所依依惜别的道友,下面考述一下白鹿观的具体情况。
二、白鹿观的地址

    白鹿观在陕西临潼的骊山上。《重阳全真集》卷二《骊山》一诗可以佐证。原诗藏头, 云:( 日) 常訪飲樂真閑, ( 木) 間金花鎮遠山。( 一) 自神仙來此地, ( 也) 知身在白雲間。此诗与《游白鹿观》( 其一) 的“ 我来到此君休笑, 已在白云洞里眠” 句, 都提到骊山的“ 白云” 景象, 两诗所透露出的神仙般的自我感觉也都是相同的。而《骊山》一诗作为“访饮”之作,诗中明言已是木花盛开的时候,这个时间与《游白鹿观》其三描述的“ 不寒不暑好风吹”的时间相吻合;“也知身在白云间”一句, 说明天气晴朗, 这与《游白鹿观》其二的“ 昨日天晴” 相一致。可见《骊山》诗与《游白鹿观》诗写的都是春末夏初时节, 诗人游山访道的见闻及感受相似。所以说《骊山》诗与《游白鹿观》诗应作于同时, 只不过前者侧重写骊山, 后者侧重记白鹿观而已。它们在写作时间、地点及所述事件上都可以相互比照和印证。
    又, 《游白鹿观》( 其一) 首二句云:“ 观有清凉号集仙, 台名白鹿昔升天。” 说明白鹿观中有“清凉”(指井水),有“白鹿台”( 指升天台) 。据方志资料, 元· 骆天骧《类编长安志》卷五载, “ 白鹿观。《新说》曰: 在临潼西南一十里骊山中。本骊山观, 中有老子升天台,有蟾井, 贺兰先生食肉芝得仙。” 卷七古迹“ 蟾井” 条又言《摭遗》曰: 骊山白鹿观有蟾井, 中有一金色三足蝦蟇在井中。贺兰先生见此, 肉芝也。烹而食之, 白日上升。傍有升天台。” 《类编长安志》所记述的贺兰先生食取蟾井肉芝的故事以及老子升天台的故事,与《游白鹿观》( 其一) 所说的两个建筑就统一起来了。诗中“ 号集仙” 的“ 清凉” , 当暗指蟾井。而所谓白鹿台, 就是升天台了。由此
推知, 王重阳诗中的白鹿观即在陕西临潼的骊山上。
    在这里, 《类编长安志》引用了《新说》及《摭遗》的话来说明骊山白鹿观的情况。而《新说》又是一部怎样的书呢,它的话可信吗?笔者翻阅有关书目文献资料, 查知《新说》即《摭遗》,此书早已亡佚。据《宋史· 艺文志》的著录: 《摭遗》二十卷, 刘斧撰。刘斧, 是北宋时期著名的小说家及小说选本编辑者。其字号、里籍及生卒年均不详, 仅知道宋神宗熙宁中他还在世。所以他生活的年代应略早于王重阳(1112~1170),或者与王重阳同时。因为他在书中记录临潼骊山白鹿观之事较详, 所以笔者推测刘斧当为陕西长安附近某地人。又因为他几乎与王重阳同时代,故他的关于白鹿观的记述是可以征信的。
    白鹿观历史悠久, 可以追溯到唐前, 本名骊山观。唐高祖武德六年(6 2 3), 李渊游猎于骊山, 得白鹿一只, 以为神鹿。故命人将骊山观修缮一新, 改名白鹿观。又令人将观中井、台等建筑重新整饬。唐玄宗也曾于骊山获白鹿,呼为“ 仙客” 。帝王眼中的白鹿观是神圣的,由于他们的推崇,一时间吟咏白鹿观之作甚多。此后, 骊山白鹿观便与临潼汤泉并驾齐驱而名扬天下了。宋初, 白鹿观被加封为神德洞天,陈抟为之撰碑记。其碑到了明末遗失。但观中的蟾井和升仙台, 直到清初时尚保存完好。这从康熙时赵于京修撰的《临潼县志》以及乾隆时史传远修撰的《临潼县志》中都可以得到证明。民国以后, 白鹿观随着社会教育改革而先后改为学堂、小学等, 其宫观建筑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 “ 文革” 期间观中建筑基本被拆除干净。目前, 西安市临潼区斜口镇的白鹿观村还残存着昔日白鹿观的基址, 附近村民及信众在白鹿观遗址上修建了老君庙, 供奉老君、送子娘娘、药王、柏神等神灵, 成为一个以民间信仰为主体的村庙。
    王重阳当时看到的骊山白鹿观究竟怎样呢?我们从《游白鹿观》( 其一) 的描述中已经略窥一二: 主要就是蟾井和升天台两个建筑。白鹿观中可说的建筑应该不少, 可王重阳只提蟾井和升天台, 可见二者对于白鹿观的重要性。事实上, 在临潼当地, 升仙台和蟾井直到今天还发挥着持续不断的文化影响力, 已成为临潼白鹿观的代名词。可惜笔者走访考察骊山白鹿观, 蟾井和升天台现在已经看不到了。
三、白鹿观中有白鹿书院
    北宋时期白鹿观中有白鹿书院。《类编长安志》卷五引《新说》云:唐高祖武德七年, 幸溫泉宮, 傍觀川原,見白鹿, 遂改觀曰白鹿。宋加封神德洞天, 有白鹿書院。陳希夷所撰碑, 具載其詳。在这里,已明确记载白鹿观中有白鹿书院。陈希夷,即陈抟,是宋初著名道教学者和隐士,有睡仙之喻。他既为白鹿观撰写碑志, 而且“ 具载其祥” ,那么, 白鹿观在当时一定是颇有影响力, 白鹿书院也应当是很有名的。据北宋张师正《倦游杂录》载:驪山白鹿觀, 向有道士王某, 通五經, 結茅廬數十區講授, 生徒幾百人。韓丕亦嘗從之學。(見《倦遊雜錄》“韓丕以槲葉著書”條)道士王某在骊山聚徒讲学,“茅庐数十区”,学生竟达几百人之多, 事实上已开临潼书院风气之先。试想, 一个精通儒家经典( 五经) 的高道, 在骊山“ 开馆授徒” , 内容并不限于道家文化, 其心胸是何等的开放与包容!这讲学的场所不是书院, 又能是什么?
    韩丕是华州郑人( 今陕西华县) , 自幼孤贫, 有志操, 曾跟随王道士在骊山白鹿观刻苦攻读,以槲叶著书。《倦游杂录》中这样记述:王間遣生徒往近村市酒。一日, 命韓挈榼以往。王謂諸生曰: “ 韓秀才風骨粹重, 向去進士不可量也。然到山歲餘,未嘗見其所業。”命破扃,索其寢室中,于席下得槲葉厚四五寸,或二三葉, 或十數葉, 以細梗貫之, 乃韓之著述也。王見之驚駭, 自此厚加禮待。其後官至貳卿、翰林學士。显然, 王道士一开始也不了解韩丕的学习状况, 所以故意支他去市酒, 趁机破门搜索,才发现他以槲叶著书, 所集甚厚。王道士的弟子中,出人头地者想必也不止韩丕一人。但韩丕以后成为北宋名臣, 主持过国家贡举考试,是个正直的有影响的人物,故《宋史》中有传。
     由此推知, 北宋初的骊山白鹿观, 其规模相当可观, 白鹿书院就设在观中, 而且具备相当的社会影响力。这就难怪朝廷要加封神德洞天,而陈抟撰碑详载其事了。白鹿书院建于何时? 陈抟为五代末、北宋初人, 若他撰记, 则白鹿书院至迟应于宋太宗赵光义端拱二年(9 8 9) 年就建立了,因为这一年陈抟辞世。清初, 赵于京纂修《县志时,曾想寻访陈抟所撰写的碑记,但“访之不获”。所以, 后人难以考究白鹿书院建立的具体时间及其经过。但我们综合以上资料, 可以肯定,骊山白鹿书院于宋初即已存在, 而且是一个规模较大的书院。
四、王重阳游白鹿观的时间

    金大定七年四月二十五日晚上, 王重阳忽焚刘蒋村茅庵, 婆娑而舞, 且赋诗曰: “ 茅庵烧了事事休, 决有人人却要修。便做惺惺诚猛烈, 怎生学得我风流? ” 邻人前来相救, 重阳真人笑而止之曰:“三年之后,别有人修习。”第二日一大早,即辞别和玉蟾、李灵阳等道友,曳杖携壶, 青巾白衫, 飘然离去。这就是全真教史上著名的烧庵事件。
    王重阳烧掉他在刘蒋村的茅庵完全是一个自觉的行动, 说明他将结束在陕西的布道传道活动, 而准备东游海上寻找新的道缘。先此, 即正隆五年(1160)重阳于礼泉再遇仙道,道者嘱他“速往东海, 丘刘谭中有一骏马, 可以擒之” , 自是而后, 王重阳坚信他与东方有缘。这是他东迈山东的内在动因。其路线大抵如下:1、离开刘蒋村, 路过蒋夏村。本期与村中大户一个叫姚玹的同游, 不想遭拒。事见李道谦编《终南山祖庭仙真内传》卷上“ 姚玹”本传。2、后经甘河镇, 与道友咏别, 道友赠以盘缠。《南乡子·咏别道友》云:“王喆已东迁,经过甘河上众贤。性内饥寒由未免, 盘缠, 乞觅诸公自肯钱。”参见《重阳全真集》卷十三。3、再过咸阳老家, 辞别众乡亲。又返还大魏村故宅, 与妻儿话别, 言己云朋之愿。参见《重阳全真集》卷七《踏莎行·别家眷》及卷十《离亲颂》。时弟子史处厚来见。重阳欲令其侍行, 处厚辞以母老。重阳遂作画三髻道者立于云中, 赠之, 云: “ 待我他日擒得马来,以为勘同” 。4、再入京兆, 告别长安诸道友。有韩姓文士劝重阳多写词章, 因作诗回应。参见《重阳全真集》卷六,藏词《满庭芳·留别京兆》。5、最后行经临潼时, 游赏骊山而访道白鹿观。

    王重阳于大定七年(1 1 6 7) 四月二十六日离开刘蒋, 且行且止, 沿途劝化, 大约半月后到达临潼。此时正是初夏时节, 凉风习习, 山花烂漫, 白云朵朵。故诗中有“ 不寒不暑好风吹”(《游白鹿观》其三)“木间金花镇远山”“ 也知身在白云间” ( 《骊山》) 等句子。而《游白鹿观》( 其三) 的“ 金饼团团” “ 上元节” “ 下元节” 等字眼, 暗示了游访骊山白鹿观的具体日子应在望日前后的一日或半日。而根据终南县刘蒋村到临潼骊山的距离, 步行也就是半月多的时间。则四月二十六日离开刘蒋,经二十天差不多刚好五月十五的样子。所以,王重阳到达骊山游白鹿观的时间应定在大定七年五月十五前后。
五、小结
    综上所述, 王重阳东迈山东行经骊山时游赏骊山并访道白鹿观,期间与霍道长参玄论道,言语契合。其时间约为金大定七年(1 1 6 7) 五月十五日左右。他在临潼骊山停留约两三天的时间,游赏骊山及访道白鹿观时总共作诗四首,即藏头诗《骊山》一首和《游白鹿观》三首。临行时与霍道长告别,又作藏头词《踏莎行·别道友游白鹿观》一首。而后王重阳走华阴, 出潼关, 过洛阳, 一路向东,跋山涉水,沿路乞化,径往东海而去。七月十八日, 历时三个月而终于抵达山东宁海地界。在那里, 重阳真人经过分梨十化, 收马半州( 马钰) 为高足弟子, 并开始竖起全真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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