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门道语》第十三期：傅山与丹亭真人内丹法
时间：2016-12-09    来源：八仙宫弘道部整理     作者：张方

    傅山，字青主，号真山、石道人、松侨老人等，山西阳曲县人。明清之际思想家、书法家、医学家。于学无所不通，经史之外，兼通先秦诸子，又长于书画、医学。他被认为是明末清初保持民族气节的典范人物，与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李 、颜元一起被梁启超称为“ 清初六大师”。傅山早年多病， 其妻子、兄长又先后故去，对其影响颇大。于是，他开始专研医学，著《傅青主男科》、《傅青主女科》， 成为当时之医圣。傅山酷爱收集方外之书，壮年又曾拜全真龙门派道士还阳真人郭静中为师修习内丹之术，于炼养之道颇为精通。但其所留生平著述多为学术与医道，叙及内丹功法者甚少。萧天石先生所辑《道藏精华》中曾收录傅山手录卢丹亭真人之传道秘书四种，为当今所见唯一与傅山相关的内丹典籍， 由此我们可以对傅山修炼的内丹功法有一定的了解。
    这四种内丹典籍的文体为问答体与语录体，多以养浩生问而丹亭真人答形式，对内丹修习中的问题进行答疑解惑。第一本题为《丹亭真人卢祖师养真秘籍》，署太原傅青主录，本篇主要记载了内丹术中的胎息法。从最初的数息法、调息法开始，中经闭息法、住息法（ 开任督诸关及小大还丹法与进神火法）、踵息法，以至胎息法、无胎息法（养大周天火候法）等等。第二本为《丹亭悟真篇》，署太原傅青主录，其篇首写有“了道” 二字，主要记录了各种内丹修炼心法、秘诀与丹道修炼诫谴，包括上乘修真心法、脉络奇经修炼作用诀、抽铅添汞大丹秘法、百家明心诀法、丹房节目诫谴等，并附有四时日用养生秘要。第三本为《丹亭真人问答集》，此篇对内丹经中一些秘要、口诀、秘语进行解释， 消解迷惑。本篇署为太原傅青主纂， 可见其中融入了傅山对内丹法的体悟与理解。第四本为《丹亭真人玄谈集》，包括丹家道功气功静功治病诀法与丹亭真人卢祖师《广胎息经》之《却病部》两部分，主要记录一些利用内丹修习治疗疾病的方法，简单易学，在日常生活中非常实用。
    傅山所录丹亭真人秘籍中引用罗洪先、陈献章语，又抄录有《性命圭旨》的内容，当为明代晚于《性命圭旨》的内丹法。其文中虽引用《性命圭旨》的内容，但与《性命圭旨》有很大不同。《性命圭旨》曾曰：“今之人，有调息、数息、抑息、闭息，皆是隔靴止痒，不得到于玄窍。”而《丹亭真人卢祖师养真秘籍》中胎息法却专行其道。从文字内容上来看，卢丹亭真人内丹法，简明精约，深入浅出，易学且实用。萧天石在《丹亭真人传道密集序》（道藏精华本）中称：一反丹家数千年之积习，尽去隐语喻词之秘文；简明浅近，而不违大道，泄尽天机，而不乖真旨。复以其系采问答体、语录体，故尽人可学，易知易行， 易修易成，立竿见影。尤以其用道功与息法以却病治病迄于无病长生之部，更属千古不传之秘；不但为丹家与养生家必修之要典，且亦为医家不可不究之书，尽可以补医药之不足也。自有丹经书及吐纳气功术书以来，条理体系详明如是者，确综三家之微传，通百派之窍妙，既显而明之，复融而通之；既博而罗之， 复一以贯之， 明道穷理、尽性、至命，三家圣人之要功，尽在于斯矣！
    书中对内丹的修炼方法介绍得清楚明白，尽去隐喻。并且还有专门针对某些疾病治疗的修炼功法，简单易学，这在缺医少药的民间社会中是极易流行的。关于丹亭真人的生平来历以及其他事迹，史籍与各种神仙传记中均鲜有提及。对此，萧天石在《丹亭真人传道密集序》中曾有大段考证，其云：丹亭真人为玄门隐士，据《青城秘录》载：“真人久隐庐山，足迹遍五岳名洞府，曾一度至青城峨眉；二百余岁时，犹步履如飞，鹤髪童颜，骨弱筋柔，犹孺子也，其修老氏婴儿派之道功者乎？“又了一子云“先生精于易，主太极，体乾坤，用坎离，翼姤复，会蒙屯，而贯通于先天无极者也。于易不重象数，反灾祥，轻卜占，而主性命。谓性命之修，全在卦爻之逆用。又谓易，逆数也，逆道也，逆理也，逆用也。逆则成，反则通，往复则神，颠倒则功。其先世卢敖、卢生，皆天府中仙人也。”按卢敖，据《淮南子·道应训》载称，于秦时官博士，曾游北海求神仙，至蒙谷，见仙人若士，敖与之语，若士耸身入云中。敖曰：“吾比夫子，若黄鹄之与壤虫也。后敖亦仙去。据密州经云：“今庐山有卢敖洞，以敖曾避秦难于此得名。至卢生则史无可详考，惟为始皇入海求仙药者，有卢生其人，后以不获而遁去。余则无可得其详者。由此观之，丹亭真人为神仙世家，当非悬想。以洞天秘典亦称卢真人，并云：“代有祖传仙籍秘书，擅吐纳导引之术，能变化形骸，行气有主，尤精医道，有起死回生之妙手，行住无定所，不欲人知，而真能以自隐无名为务者也。”是以丹亭真人为道门隐仙派中人，此书之传，乃其入门之传道语录也。此乃为丹亭真人之简叙，次如明史及各神仙传记中，均鲜叙及。惟《少室山房杂记》中，有一段曾叙及真人云：“丹亭，济源人，博学能文，究易穷道，尤深于炉鼎铅汞长生不老之术， 变化性命神化无方之诀。平生好游名山洞府，行止无定，来时自来，去时自去，忘生老病死， 无住而不自在逍遥也。
    按萧天石考证，卢丹亭为济源人，久居庐山，尤精于易， 或为道门隐仙派中人。由于傅山曾手录卢丹亭传道秘书，尽得该派秘诀法要。萧天石推测其可能即为傅山的师傅全真龙门派道士郭静中，他说：青主曾师事龙门派卢祖师丹亭真人，尽得该派秘诀法要，纂录以传世。又受道法于雨师还阳真人郭静中，或曰静中即丹亭真人，然乎否乎？不得而知也！不得而知也。
    萧天石言卢丹亭为龙门派道士并无史实依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曾著录道家存目类书籍《广胎息经》一部，应为卢丹亭所撰。按《四库总目提要》记载：《广胎息经》二十二卷（ 两淮盐政采进本），不著撰人名氏，但题为宋人。然第二十一卷中引罗洪先、陈献章语，则明代道流所作，题宋人者妄矣。其书皆称养浩生问而丹亭真人答， 分却病、延年、成真、了道四部，论吐纳之法，兼及容成之术，非道家正传也。《广胎息经》皆称养浩生问而丹亭真人答，这与傅山手录的四本丹亭真人内丹秘籍非常相似。其书分为却病、延年、成真、了道四部。
    傅山所录《丹亭真人玄谈集》中明确表明包含有《丹亭真人卢祖师广胎息经》之却病部，应该是傅山将《广胎息经》之却病部与其他道家治病功法合辑而成；傅山所录的《丹亭悟真篇》篇首写有“了道”二字，应该是《广胎息经》之了道部；《丹亭真人养真秘籍》开篇总论的第一句为“养浩生曰： 延年妙法， 弟子既得闻教矣”，此篇应为《广胎息经》之延年部；《丹亭真人问答集》为万卷丹经长生秘要口诀问答指迷录， 应是《广胎息经》之成真部。由此可见，傅山所录这四部丹亭真人丹经秘籍本来应系《广胎息经》一书的篇章。傅山在抄录过程中经过自己整理编辑，兼有增添，遂将其分为四本。
    值得注意的是《四库总目提要》中称《广胎息经》“论吐纳之法兼及容成之术（房中术）”，或许正是因为书中的房中术，《四库》编者认为其非道家正传，未将其编入四库之中。此外，同时期的内丹法派— — 伍柳派同样对《广胎息经》的房中术大加批评。伍守阳在《仙佛合宗语录》中称“卢丹亭之作《广胎息经》，最邪妄、最淫恶， 诈托旌阳为说，僭渎帝经为名，罪深无间地狱。不必言之，而可易知其为邪。”其又在《天仙正理直论増注》中进行了详细的批判。
    从伍柳派的批评来看，《广胎息经》应该还包含有好彼家的双修之术以及采女经、男精之术，这些房中修炼之法均被明代丹家斥为旁门左道。但是，翻阅傅山所录的这四本丹亭真人传道秘书，并无发现半点双修房中之术的痕迹。甚至，在傅山所录的丹亭真人秘籍中还反对这种房中之术。《丹亭悟真篇》（道藏精华本）中《丹房谴诫目》后又录《自定新戒三十六条》。其中一条即言“道术有彼甲（家），乃接命小术，敢有阐教之时，专言房术者作八谴。”萧天石在《丹亭真人传道密集序》中曾言：“所谓录者，乃录其言，而非钞其文也。录本与钞本有别，善者录之，不善者舍之；故全书均可视为其师门授受之传道集，而实即青主之所纂也。”
    因此，笔者推测傅山在抄录《卢丹亭真人广胎息经》时，根据自己的判断舍弃了书中部分内容，而所舍弃的部分正是为伍冲虚与《四库提要》所批评的内容。在舍弃书中淫邪部分的同时，傅山又在书中加入了本派对丹经的理解，以及从其他道家功法中积累下来的精华。
    综上所述，卢丹亭应为明代内丹家，其功法因涉及双修房中之术而被丹法诸派所排斥，流传并不广泛。从其著作涉及双修房中秘术来看，他应该不是全真龙门派道士，更不可能是郭静中。但卢丹亭久居庐山，其功法主要在南方一带流传。郭静中亦曾在江西一带参玄访道，这些内丹功法亦有可能是其从南方带回。傅山师承郭静中，亦医亦道，流寓于山西中部一带的民间社会。他注意到卢丹亭内丹法中的简单易学的治病延年的功法，将其融汇贯通， 删减编纂成为了带有自己特色的内丹养生书籍。这些养生、卫生知识，可以补充民间社会医药之不足，对于郭静中、傅山这样的民间医家大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