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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门道语》第二十期:道门龙象闵智亭
时间:2016-12-17    来源:西安八仙宫弘道部整理     作者:王广璘

    光阴荏苒,一代高道闵老智亭大师羽化已十多年了。然他的音容笑貌仍时时浮现在我的面前。他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和修行规范,他的修为精神激励着我们潜心修行,在悟道成道的道路上精进奋力。
    闵智亭大师,号玉溪道人,河南省南召县人,生于公元1 9 2 4年5月5日。世代书香门第,系颇豪富的儒商家庭,家学渊深。其自然天成的利根睿智,幼聪颖而好学,修文习武,更喜神仙之说,酷爱《留侯传》及陶渊明等田园诗文;喜清净自然,慕虚清淡雅之境,早萌出世之想。1 8岁时,日寇侵华,学校流亡而辍学。1941年2月,十七岁的闵智亭奔华山毛女洞出家,拜师刘理仙道长,为道教全真华山派第十九代玄裔。遁入玄门后,潜心研习《道德经》《南华经》《阴符经》《清静经》诸经典,探究道教义理,深化理解,强化信仰。1 9 4 3年秋,其师刘理仙令闵智亭外出参访,以求深造。闵智亭最先往西安八仙宫挂单、参学,曾受到监院邱明中(系弃官从道者)、都讲商明修(系清末拨贡出身)等潜心研道者的教诲,又得拜著名高功赵理忠道长为师,学习道教经韵及科仪。在此期间,因其年轻能干,曾在客堂 担 任 “ 知 随 ” , 受 到 不少有学识的老道长的教益。1 9 4 5年任八仙宫知客、行堂执事。
    1 9 4 6年春,闵智亭道长南下参访,至湖北武昌长春观,从学于监院陈明昆道长,任高功经师、号房、巡寮等执事。长春观为道教 “ 经忏常住”,经忏用十方韵,智亭道长精心诵念,对道教经忏科仪,渐臻谙熟。1 9 4 7年初夏,闵智亭为寻访一姓朗的道长离长春观至上海,挂单上海白云观。在沪未遇朗道长,乃追踪至杭州,又挂单于玉皇山之福星观。在此先后担任过号房、大殿主、知客等执事。住福星观期间,幸遇清自道人周济,此人曾在光绪年间当过知县,看破红尘,出家为道。清自道人书画造诣极深,智亭道长虚心求教,学习书画。后智亭道长又结识了西湖之滨“ 半角山房 ” 的古琴大师徐元白,学习古琴弹奏技艺;又从江南高道程星观监院李理山道长学习天文星象学及奇门遁甲。同时又随道教诗人黄夷吾(系曾务科举之业的博学之士)学习古诗词。在玉皇山福星观两年多,是智亭道长最难得的学道习艺、得益最多的最佳机遇。
    1 9 4 9年冬,他重返上海白云观挂单常住,不久即任外账房执事。1 9 5 0年参与该观珍藏之明代《正统道藏》的翻检修补工作,有幸结识了著名道教仙学大师陈撄宁先生和主编《道藏精华录》的丁福保先生,智亭道长仰前辈之风范,恭谦问学,道行愈深。
    智亭道长离沪后,返回西安八仙宫,先后担任知客、总理、都管等首领执事,被推选为西安市七区人大代表和西安市青联委员。后又去华山,1 9 5 7年 “ 反右 ” 时,被定为“ 右派分子 ” ,在农村改造。1 9 6 2年摘掉 “ 右派分子 ” 帽子,在华阴县文史研究会工作,整理地方史志资料。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发,闵智亭被迫下山还乡。1 9 7 8年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党和政府大力拨乱反正,平反冤假错案,落实宗教信仰自由政策,闵老又回到了华山,常住华山玉泉道院。不久华山服务社恢复,闵智亭担任服务社出纳和外事接待工作;同时精研深究道教义理,撰写有关华山道教的历史掌故。
     闵智亭老道长一生行万里路,云游四海,饱经沧桑;历名山大川,四处参访;拜谒仙宗,寻访高道;读万卷书,修习经典,精研道学义理,穷究性命之学。斋醮科仪、经韵道乐、天文星相、奇门遁甲、辞赋古诗及整套的道教仪范无所不精,琴棋书画无所不能。丰富的阅历和多才多艺的渊博技能,强化了他的社会生活能力和敏锐的政治洞察力,得到了精神的升华。他悟到了人生社会的真谛,看透了尘世的真相。这就是历练,是修行,更是修行意志的强化。积近六十年乱世动荡,不是蛮荒的战争,就是“极左”的“运动”,直到十年浩劫的“文革”。劳其筋骨、苦其心志的磨练,迎来了他后二十余年的辉煌,正是人们讲的 “ 乱世好修行 ” ,造就了由入世修出世、借假成真的一代高道。他得到了社会的认可与广大道众的尊重,成为道教界杰出的一代宗师,是道门龙象。
     1 9 8 5年应中国道教协会的邀请,在北京主持 “ 道教知识专修班 ” 的教学工作。同年冬,当选为第四届中国道协常务理事、副秘书长。1 9 8 6年陕西省道教协会成立,被选为副会长兼秘书长,1 9 8 7年当选为西安市道协会长。1 9 8 8年6月应加拿大道观之邀,与谢宗信道长前往讲授道教教理教义以及丹法等知识。1 9 8 9年中国道教文化研究所成立,被推选为所长。1 9 9 0年中国道教学院成立,任学院副院长。同年冬,被推选为西安八仙宫监院。北京白云观开期放戒,礼请闵老担任律坛戒坛大师。1 9 9 2年8月,中国道协召开第五次全国代表会议,被推选为中国道协副会长,并兼任中国道教学院副院长。1 9 9 8年当选为全国政协第九届常务委员。同年当选中国道教协会第六届会长,兼任中国道教学院院长、陕西省道教协会名誉会长、西安市道教协会会长、西安八仙宫监院。陕西省人大第七、八、九、十届代表,西安市政协第八、九、十、十一届常务委员。2 0 0 4年1月3日闵老智亭大师羽化于北京,享年8 0岁。他的一生“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 ” ,终于功归正果,羽化登真。
     闵老智亭道长终生积学不止,精研道教哲理。言道说法,博学宏论;勤习百艺,书剑一体。矢志奋勉的修学是他终生的操守,从而悟到了修行者修行的真谛。闵老说:“没有入世,哪有出世。修行就是在社会上生活中修行。无论哪个门派的修行者,都离不开社会。离开社会生活就不需要修行。要修行,就得与社会相适应。 ” 他说: “ 修行者要先学做人,做一个好公民。做一个慈悲的善良公民,这才是修出世的根本。 ” 这是他几十年修行的心得,可以说是修行者成功的基础。与社会相适应是古今中外各个宗教存在和发展的关键,这就是哲言道语,是闵老留给我们最宝贵的财富。“ 文革 ” 之中,宗教文化毁之殆尽。如何恢复继承优秀的宗教文化,是各个教派亟待解决的首要问题。闵智亭应时地编著了《道教仪范》,制定道教活动的规范,形成了法事活动的标准和范本,可以说做出了划时代的贡献。不仅如此,如《玄门日诵早晚功课经注》《全真高道传记》《道教仙话》等著作,都阐发了许多高屋建瓴的精辟见解。
    如对道教与道家的学术问题,一直是学术界争论的问题之一。有说道家是先秦的哲学门派,以清净虚无为宗;有说道教是宗教信仰,以修炼成仙为旨。闵老认为:道家就是道教,是道教的酝酿期。任何宗教门派的形成都有酝酿阶段,道家是道教理论的成熟阶段。最终形成具有完备的理论系统、完善的修持实践的宗教形式是必然的。更难得的是他与武汉音乐学院的专家合作,根据他吟唱的传谱,整理出版了《全真正韵谱辑》,完整地继承保留了全真正韵。其中全真道常用的十五首经韵极为珍贵,是闵老按照全真十方丛林严格的 “ 官学 ” 教学方法,经数年 “ 拍桌子心传口授 ” 的艰辛而学得的,实属难得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道教武功占取中华武功的半壁 “ 江山 ” 。习武练功是道教的传统,是强身健体、防身护法的必行之功。闵老习武练功套路颇多,尤以剑法精良,其纯阳剑的演练已达极高的水平。每当演练,闵老神态自若,心平气和,待气沉神凝,始动剑出招。整个套路舒展大气,形神兼备;刚柔相济,圆活贯串;徐疾有节,虚实有度;招式随势而取,顺势而行。 “ 手、眼、身、法、步 ” “ 进、退、顾、盼、定 ” 和谐完美,闵老的演练不仅展现了内家拳蕴含刚健的柔美,更洋溢着厚重而浓烈的道教理念。 “ 行无为,行柔弱,行守雌勿先动 ” ,正是演练内家拳之津梁旨要。这就是一个老修行练拳的德能,行、住、坐、卧皆在修行之中。
    琴棋书画历来是古今文人雅士传统的陶冶志趣情操,展现才艺的精神追求,但能达到高水准者寥寥无几。闵老的琴艺棋艺曾经高人点拨,自不当说。仅其书画造诣之高,远非寻常法家可比。西安万寿八仙宫历五年时间收集整理了闵老生前的部分国画、书法、篆刻作品,出版了线装精本《君子如兰 — — 闵智亭书画选集》,保存了一份优秀的传统文化,实是功德无量。读闵老的书画作品,跟看他练剑一样,给人以静幽闲适、文韵十足的醇美。《君子如兰》一书收集了闵老书法绘画、篆刻印拓共计1 3 0幅,是集诗、书、画、印的大全。唐宋以来,宫廷画逐渐演变为文人画。画作中诗书画印协调互补、和谐完美,同处一境、共居一格地形成美轮美奂的佳作,是历代诸多画家千多年来苦苦追求的最佳境界。然真正能自成诗书画印俱全的高水平佳作,实实不多。至今,能达到如《君子如兰》一样的佳作,仍十分罕见。《君子如兰》中题词、诗文、落款言简意赅,富于哲理。施印着珠,补格定局恰到妙处。其中尤以闵老的隶书最为称道,其焦墨落毫,行笔沉稳;笔力老辣,力透纸背;构架谨严,点划圆润。书成凝重自然,敦厚清纯,超凡脱俗,道气十足。
    深厚的书法功力是自然天成的画作基本功。闵老画路宽广,题材丰富,人物山水、花卉翎毛无一不精。画作意境清奇,布局新颖,气韵十足,多富理性睿智。其作品最有代表性者,尤以写兰称著。 “ 一世兰花半世竹 ” 是画坛的经验之谈,没有深厚的书法功力,万难写兰。看其形简而质感难描,神韵极其难现。笔下功力不济,仅能描其形而亡其神罢了。闵老终生酷爱写兰,《君子如兰》中画作5 3幅,4 4幅写兰。何以如此爱兰?兰乃香之王,肃清淡雅,“居幽谷而自芳”,这正是比拟性的道教的形象。闵老终生 “ 以道为是”,终生写兰,终生修行。道是他的生命,兰亦是他的生命。闵老写兰自由挥洒,天真烂漫。其作品花叶交错,呼应有致;构图稚巧,清秀飘逸;线条流畅自然,多凝空灵之气;不媚不俗,幽芳清远,清气袭人。其中最为称道的是 “ 一叶两折 ” 的 “ 一笔兰 ” ,是闵老写兰的独步画法。其寓意玄深,很值得思索。兰叶色青深沉,质韧而润,形扁而长,大都成圆润流畅的弧形线状,自然界极少有 “ 一叶两折 ”的现象。唐宋自今,历代不乏画兰的大家,遍查名作,绝无 “ 一叶两折 ” 的画法。而闵老写兰,画面中大都有“一叶两折”。《君子如兰》一书中收入写兰的作品4 4幅,其中3 2幅的画面皆有 “ 一叶两折 ” 的兰叶。 “ 一叶两折 ” 几乎成了闵老作品的标识,一笔两折的画法成了闵老写兰之一绝。何以有如此的画法呢?
    兰陪伴闵老的一生,兰是闵老修行的志趣。他一生在写兰,兰也在写他。君为兰赋形,兰为君代言。写兰就是写他的生活,画作就是他修行的缩影。仔细想来:世上也绝非没有 “ 一叶两折 ” 的兰叶。兰叶终究是细长而柔软,风雨相搏或其他外力相侵,难免折而曲弯。人生不可能永远是康庄大道,修行难免崎岖波折,甚或坎坷危难。生活的阅历在潜意识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痕,笔下就形成了一叶两折的绝品,形成了他写兰的习惯性画法。这就是神来之笔,这就是生活的艺术升华。兰成就了他的人生,兰成就了他的修行。
    人品如兰,兰就是闵老的形象。这就是:玉溪植兰,智亭蕴香。道法自然,无为而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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