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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门道语》第十期:明代道教丹亭派养真法探秘
时间:2016-11-25    来源:西安八仙宫弘道部整理     作者:杨阳

    丹亭卢真人为明中后期的一位玄门隐士和內丹学家, 关于他的生平资料世人所知甚少,所幸其有门人弟子傅山( 青主) 所抄录真人传述的珍本丹经流传于世, 我们才能够得以探究他的养真思想及修行方法。
    真人姓卢, 丹亭或为名或为号, 其生卒不详, 生平亦不可考, 传先世为秦时卢敖、卢生, 皆是著名方士神仙家。明人胡应麟(1551- 1602) 在《少室山房杂记》中有记曰:“ 丹亭济源人, 博学能文, 究易穷道, 尤深于炉鼎府, 行止无定, 来时自来, 去时自去, 忘生老病死, 无住而不自在逍遥也。” 可知卢丹亭与胡应麟同时或更早, 当为明中后期人, 精通易学和内丹, 为当时的玄门高士。萧天石引明《洞天秘典》曰: “ 代有祖传仙籍秘书, 擅吐纳导引之术, 能变化形骸, 行气有主, 尤精通医道, 有起死回生之妙手, 行住无定所, 不欲人知, 而真能以自隐无名为务者也。” 所言的“ 祖传仙籍秘书” , 盖即《广胎息经》。
    又据《青城秘录》载: “ 真人久隐庐山, 足迹遍五岳名山洞府, 曾一度至青城峨眉; 二百余岁时, 犹步履如飞, 鹤发童颜, 骨弱筋柔, 犹孺子也。其修老氏婴儿派之道功者乎? ”
    《青城秘录》为道教青城派的修道秘书, 萧天石于青城山曾亲见此书,所述当为可信,其修道之法有返老还童之功效,寿至二百余岁,已是明末,故此明末遗老傅山(1 6 0 7 - 1 6 8 4) 才得以拜师为门下弟子。崇祯十七年(1644年)值明朝亡国之际, 傅山弃俗入道, 而卢丹亭尚在世,已有百余岁。傅山曾师事还阳真人郭静中,为全真龙门派的弟子,世传郭静中或即为卢丹亭,然无可靠资料可证。
— 、丹亭派著作及道法传承
    历代丹道家多潜修山林, 隐晦其迹, 以自隐无名为务, 行踪无定, 不欲人知, 其修道之书也多为祖传秘书, 世人难睹真容。民国时期的道教学家萧天石先生, 曾任职灌县县长,于青城山等地收集历代丹书多种, 后在台湾汇集出版《道藏精华》, 其中有不少丹经孤本首次出版问世, 实为内丹学界的一大幸事, 其中第十二集之二《上乘修道秘书四种》、第十三集之五《丹亭真人传道密集》( 国立中央图书馆藏) 分别收录了明末清初傅山抄录纂辑的卢丹亭真人的著作四种:
    1、卢丹亭真人养真秘笈( 署卢丹亭传述, 傅青主手抄本)
    2、丹亭悟真篇( 原署傅山青主录)
    3、傅青主丹亭问答集( 原署傅青主手录秘本)
    4、丹亭真人玄谈集( 傅青主纂)
    清代纂修的《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载明代丹庭真人(庭应为亭之误)著有《广胎息经》二十二卷: “《广胎息经》二十二卷( 两淮盐政采进本) ,不著撰人名氏, 但题为宋人。然第二十一卷中引罗洪先、陈献章语, 则明代道流所作, 题宋人者妄矣。其书皆称养浩生问而丹庭真人答, 分却病、延年、成真、了道四部, 论吐纳之法兼及容成之术, 非道家正传也。” 此书系明抄孤本, 世所难见, 据《全国中医图书联合目录》所载, 今唯中华医学会上海分会图书馆有藏《丹亭卢真人广胎息经》十二卷 , 可能是二十二卷之误, 亦可能是二十二卷之节略或局部, 惜无缘亲见, 深以为憾。
    《丹亭悟真篇》、《傅青主丹亭问答集》题为“了道部” ,《丹亭真人玄谈集》下部题为“ 丹亭卢祖师广胎息经卷之二( 却病部二,静功) ” ,据此可以推断上述卢丹亭的四种著作可能系自《丹亭卢真人广胎息经》一书的四部辑抄成单册, 其中《养真秘笈》所论呼吸吐纳功夫,似为“成真部”, 而“延年部”未见。
    《广胎息经》的延年部可能就是《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所批判的“容成之术”罢。房中术为道教男女双修的方法之一, 历代道书都不乏房中术的内容, 内丹中也有男女双修的阴丹一派, 纪昀等人的评判不明真相有失公允, 不过儒家对道教历来都有偏见,道家之说亦不入儒家正典之流, 亦是可以理解的。
    明清内丹家门派众多,彼此之间的传承和方法各有差异,相互之间多有贬损之语亦属常事,如明伍柳派的伍守阳评点当时诸丹家优劣,就曾激烈地批评丹亭派的《广胎息经》为邪妄异说:“卢丹亭之作《广胎息经》,最邪妄、最淫恶,诈托旌阳为说, 僭渎帝经为名,罪深无间地狱。不必言之, 而可易知其为邪。”
    今观丹亭真人所传的四部内丹著作, 所论调息、性命、长生丹诀及医方等,皆为道家内丹学的正宗理论和修真方法,并非如他人所言的邪妄异说。丹亭派的丹法是源自于全真北宗的清净丹法,明确告诫弟子学习內丹当除色欲,其戒律中尤其强调不得谈论房中术,可见诸家对丹亭派的成见和批评是有失公允的。萧天石在《丹亭真人传道密集序》中盛赞丹亭派丹法实为上乘丹法:“全书所录,无一莫非上乘道籍,无一莫非性命至理,尤无一莫非长生秘诀,举凡作仙作佛作圣人之道法,其大要尽赅而无余蕴矣。余尽阅万卷丹经,于斯四书之简明精要,诚无闲言!”其在《重刊养真秘笈序》中又赞丹亭派为丹家大乘:“所述皆玄宗正统,乃脱胎换形,假借成真之无极大道,扫落丹家重玄之窠臼,而一以神气为大用。步步功夫,皆是修真人过来语,非旁门小术或毫无成证者之胡言乱语可比。”
    至于丹亭真人内丹学一派的传承脉络并不十分明确,仅从他书所载、字里行间的信息及其丹法之特色, 大致推测其学术的渊藪和门派的传承。丹亭一派以自隐无名为务,萧天石认为卢真人盖为道教隐仙派中人,亦有其道理。隐仙派又称犹龙派, 道经载此派源于老子,后由老子传关令尹喜开派,关尹子传麻衣道者李和,麻衣道者传华山陈希夷,陈希夷传火龙真人,火龙真人传张三丰。如此说来,丹亭派可能为全真三丰派的正宗传人。
    丹亭卢真人隐修山林而寿二百余岁,《青城秘录》称其所修为“ 老氏婴儿派” 之功,即《道德经二十八章》所言“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於婴儿。”内丹学为中国传统生命科学的精华,其养生延年之法,确有返老还童的神奇功效。《养真秘笈》篇中在论述中黄时提到“ 吾旌阳老祖”,似表明此派丹法源自净明道祖师许逊(字旌阳),明代净明道刘渊然开创的长春派是融合正一、全真道法的新道派,在明代道教诸派中具有十分重要的影响, 其内丹学也分别有全真南北二宗的传承,尤其重视医道却病养生之法,这在丹亭派的著作中也是十分明显的。
    丹亭派内丹修炼功法还有女丹法,卢真人自陈此女真丹的传承为:“此法自吾祖谌母元君递传以后,魏元君传黄花姑,黄花姑传麻姑,麻姑传戚姑,又分一派吕祖传何仙姑,又授王重阳度孙仙姑,又授张真人,又分一派蓑衣沈真人授金莲女。” 女丹的传承,也表明丹亭派不唯是男子的修真法,也十分关注女子的修行。
以此推测,丹亭卢真人大概是明末一位全真隐修道士,其学术传承则较为复杂,不仅全真南北二宗及凈明等派的内丹之法兼而学之, 而且于禅宗心性、医家养生治病之学也深有研究。丹亭真人开创的这一内丹派, 在理论方法上较为接近于明初内丹家尹真人,其内丹学术也当归于内丹学的中派为宜。其弟子则有养浩生、傅青主等人,继承弘扬此派的丹法, 其中傅青主擅长医道,医学著作传有《傅青主男科》、《傅青主女科》、《傅青主幼科》等, 应该说深得丹亭真人的医道真传。
二、丹亭派修真程序及方法
    丹亭派修真法有一套系统的修炼程序和可操作的修炼方法。《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提到卢丹亭传述的《广胎息经》分却病、延年、成真、了道四部, 似乎应是此派修真的四个阶段, 其中却病、延年主在修命, 而成真、了道则专在修性, 则丹亭派倡导先性后命的性命双修之道由此可知。《道藏精华》所辑的丹亭派著作四种, 除延年部外, 囊括了《广胎息经》所述的却病、成真和了道三部, 其中却病部为道功、气功和静功治百病的法诀, 成真部为丹道入门的息法及其口诀, 了道部为道家和禅宗修炼心性的口诀。
    1、却病为修仙的基础
   丹亭派精研医学, 对人体的精气神及外郛内脏在内丹修行中的地位有独到的认识, 因人之身体是先天真炁寄托之所, 也是后天修真之炉鼎, 故此强调须保养身体, 却病延年为修仙的基础。虽则内丹学倡导性命双修, 但南北二宗就性命先后则有分歧, 丹亭派坦率地指出,“ 自古真师, 未得延年, 先期却病。故病魔不除, 仙基难立。” 丹亭派认为人受先天之炁而生, 此炁在人身之中鼓舞动作, 悲欢痛痒皆由炁的运行而引起的, 疾病也是因炁而引发的。此炁周流一身则康健, 若亏此炁或滞此炁则病。因此提出治病不过治炁而已。
    丹亭派的却病方不用医家药草,认为医家以药草治病是以后天之气调剂滋补, 其五味四性都不过是天地的“ 偏炁” ,而人身之炁是通天地之气的“ 全炁” , 故此治病当以“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即能以自身之炁医治自身之病。丹亭派所举的治病方分别医治常见的三十九种疾病,涵盖了内外科、精神科、五官科、传染病等大部分的疾病。丹亭派认为诸病由内气不调、外气侵袭所致,故其却病方则有积炁法、行炁法、化炁法、文烹武炼法、泄火添水法、握固法等。调治疾病时,多于静室安坐,存神调息而运行周身之炁于不同的脏腑之间,以上述之法调摄此炁,行炁次数不等而疾病自消,故谓之静功。
    2、呼吸为成真的初阶
    丹亭派认为修真大道唯在一神一炁之用,“炁即铅也,神即汞也,欲死此汞,先餐此铅。”因此“ 成真之道, 功在于炁” , 则明确指出“ 呼吸为修行第一关。” 丹亭派的息法具体分为数息、调息、闭息、住息、踵息、胎息、无胎息七个阶段, 每个阶段还有更为具体可操作的修炼指南,简明易学,可令修习者直接运用。丹亭派以呼吸为成真的初阶,其数息法也极具特色,用周易的六十卦爻配合数息的数目和时日。萧天石《重刊养真秘笈序》引了一子云:“先生精于易,主太极,体乾坤,用坎离, 翼妬复,会蒙屯,而贯通于先天无极者也。…… 谓性命之修, 全在卦爻之逆用。”
    吐纳服气之法,在内丹学产生之前就已经成为道教养生的重要组成部分,老子《道德经》第六章有“绵绵若存,若存若亡”之语,《庄子大宗师》曾提到“ 真人之息以踵,众人之息以喉”,皆成为后世道教吐纳法的最初渊源, 东晋葛洪在《抱朴子》中首先论述胎息,后世则有《胎息经》广为流传, 而丹亭派的《广胎息经》实际上就是注解并发挥《胎息经》的一部著作, 并首次提出了“ 无胎息” 的概念, 并称“ 无胎息则不知有炁,安知有神? 浑然中处而神通变化肇于此矣。” 提出无胎息身同太虚,是脱凡入圣的肇始,可继而养大周天火候金丹乃成。在丹亭派的修真中, 呼吸之法不仅是成真的初级入门功夫,也是却病延年的不二法门。在呼吸之法外, 《养真秘笈》还附带了两个服食之方:蟠桃酒方和天门冬膏,作为延年益寿和充饥却老的秘方, 以辅助修真成道。
    3、了道在性命双修
    却病、延年乃至呼吸调炁, 皆是修命的功夫,而修性则是内丹修炼的终极目标。丹亭派修真的了道阶段,即是修性的部分,在《丹亭悟真篇》和《傅青主丹亭问答集》中,收录了道家、儒家和禅宗性命双修的众多口诀, 其中心之旨便是三教修真的心法。丹亭派倡导三教合一的心性学说,追求的是本来妙觉真心、生死无别、途登涅槃的境界, 也就是“ 此心灵灵不昧、了了常知, 其体不生不灭的, 其相无去无来” 的与道合一的成仙境界。
    内丹学的本质即是生命学, 其核心便是心性学, 这在儒释道三教之中皆有发挥, 丹亭派提出了修道在修心, 其心乃灵明一窍, 为人生主宰, “ 儒曰灵台、道曰灵关、释曰灵山, 三教同一法门。” 为了追求本来真心, 丹亭派提出了观心之法,“ 将丹经梵典中口诀一一拈出, 与后人作破昏暗的照路灯、辨真伪的试金石。” 书中引述了大量的道、佛两家的心法口诀, 直指一心, 在尽性功夫的同时也关注命功, 并批评如今之人“ 不明性命一致乃妄分玄释” , 实际上即是主张性命双修、释道合一的。
三、丹亭派修真法的特色及其价值
    丹亭派修真法独树一帜, 全然抛开其他内丹家隐晦其语、程序繁杂的旧习, 直指真铨,简单易行,萧天石在评价丹亭派的著作时指出此派,“不重理论,不涉玄秘,初阶而入,全系功夫口诀。入手了手,概以神炁为全体大用,浅明至极,简易至极。”这是十分中肯的。丹亭派养真法有着系统的进阶层次和具体可行的操作方法, 注重实践,文字浅显而道理深入。盖建民在《道教医学》也总结了丹亭派的养真特色有三点: 其一, 修真须明医理; 其二, 修仙与治病统一; 其三, 以息法为修炼的核心。而且在丹亭派的修真体系中, 医学的内容占有很大的比重。通观丹亭派修真法, 以呼吸为修真入手的功夫、将易学卦爻融于内丹修炼之中、以医学却病辅助内丹的修炼、汇通儒道禅的性命双修, 是这一内丹派别的主要特色。
    丹亭派不仅在明清内丹诸派中具有较大的影响, 其别具一格的修真方法也曾引起其他各家的攻訐和非议, 但其所开创的简单易行的修真法, 对于内丹学的社会普及具有重要意义。丹亭派的影响还体现在医学中的地位, 丹亭派著作的主要编纂者傅山, 在中医男科、女科及儿科上造诣很深, 清代的医学还多引用丹亭派的著作, 如清丁其誉著《寿世秘典》卷二“ 调摄” 就引用了《广胎息经》的吐纳治病法。
    丹亭派提倡却病不用服药只用服炁的方法, 是中医治疗上的新创举,不仅能够避免药物治病的副作用,还可以不受制于药物取材的限制,在许多条件并不具备的条件下也能达到却病养生的功效,功劳不可谓不大。丹亭派对许多疑难杂症如瘫痪、虚劳、瘿瘤、怔忡等的治疗方法,可以成为现代医疗手段的辅助疗法, 其简单易行的呼吸修炼方法,在现代养生实践中,也有研究和推广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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